珠兒心念一動，剛才她只不過是死前過過嘴癮，豈知這老妖怪上了道，竟在意起來。那正好了，她可以拖延時間等師傅來救。遂哼了一聲，道：“明知道師傅不在這，你才敢吹牛皮，你要真厲害，就跟我去見師傅，你兩比比！”

他雙眼一轉，明白小娃娃使的是激將法，遂哈哈笑道：“你功夫這麽弱，不用比就知道你的師傅有多差勁！”

“呸呸，我的功夫在同齡人中算是一等一，你是我這個年紀的時候，肯定還穿開襠褲！你要見到我師傅，恐怕會嚇得魂不附體，屁股尿流！”說完，吐了吐舌頭，故意激他。

他頓時眉毛倒豎，身上立即泛起了黃色的氣霧。

珠兒一驚，支支吾吾道：“你，你要殺我，我師傅就……”

“哈哈……”他又大笑起來：“看看你，嚇成這樣嘴巴還強硬，有趣有趣，今日爺爺任務在身，不和你玩了。你讓開，我得帶走他！”

“不行！”她雖害怕，但保護典溟的勇氣尚存，揮舞著峨嵋刺打得他縮手。

“咦！不聽話是不是？”他收住笑，眼裏閃出厲芒，手中擒起一團黃氣……

***

滄溪城。花街。

花蝶樓暴動後，整條花街的生意慘淡了下來。

街上行人甚少，攬客的姑娘變得越發勤快起來。

銀發俠客墨塵依舊著黑色勁裝來到花街，姑娘們將他團團圍住，簇擁著送進了醉香閣。

一位嬌媚艷麗的姑娘依在他懷中，看見他脖頸處的黑色指印，驚訝地問著：“爺，您這個是什麽？”

他面色一凝，扯了扯衣領攔住黑印，嘿嘿淫|笑著，輕咬她玲瓏的耳垂，道：“你讓爺爽快爽快，爺就告訴你。”

姑娘羞怯地攔住道：“爺好心急，上樓再玩嘛。”

他雙眼火燒，情|欲正濃，摟起她就往樓上廂房鉆。老鴇跟在後邊收過銀子，諂笑著給他開了門，他一臉猴急地奔到床邊，把懷中姑娘往上面一按，顧不得有沒有關門，就要行那雲雨之事。老鴇在門口笑著搖了搖頭，把門帶上了。

“爺……爺……”那姑娘被扒得精光，全身被吻得紅潤發燙，止不住地叫喚起來。

墨塵卻詭異一笑，停了動作，右手一拂，一陣幽香飄過，那姑娘暈厥了過去。

他警覺地聽了會屋外動靜，迅速從窗口跳出，踩過幾棟矮房，翻入一幽靜的院子。

這院子種滿了桃花，此時花蕊怒放，緋色一片。桃花深處，隱約透出些燈光，幽幽琴聲飄來，有人吟唱道：

“舞低楊柳樓心月，歌盡桃花扇底風。從別後，憶相逢，幾回魂夢與君同……[1]”

忽的琴聲乍停，歌聲止，吱呀一聲，燈光之處開了門，一抹長長的白影自門口投射過來，墨塵微驚，已來不及躲避，傻楞楞地看著門口那人。剛才他翻墻的輕功，雖只用了二成功力，但普通人絕對聽不出來。這人彈著琴都能聽到他進來，可想功夫了得。他慌忙行了一禮，恭敬地叫道：“蝶師傅。”

門口之人，正是蝶雪，她神情淡然，問道：“公子是何人？找我有何事？”

墨塵撓了撓頭，嬉皮一笑，道：“我，我只是在躲人，不小心跑到這兒，不知此處就是蝶師傅的住處，多有打擾，恕罪恕罪。”

蝶雪的眼中閃過一道幽深暗芒，幽幽道：“不小心？……公子可否聽過滄溪神醫？很多人不小心翻入她的宅院，結果都活不過半年……”

墨塵的手不自覺地摸了下脖子上的黑印，臉色一暗，但又嬉皮笑道：“嘿嘿，小的知錯，還望蝶師傅多多包涵，小的這就離開，離開……”他哆嗦著一溜煙飛出了院子。

蝶雪輕嗤一聲，並沒有去追，現下典溟被朝廷通緝，有些人以為典溟會藏身在她這，每到夜晚，就有不速之客飛入。只要對方不動手，她也就裝作無所謂的樣子。

她望著月華下怒放的桃花出了會神。

忽的又有人翻墻進來，來人是磐涅，他收起手中銀光閃亮的長劍，神色慌張道：“少爺被黃妖老人困住，渡靈武師已去救他。我擔心你這也會來刺客，過來看看。”

蝶雪柳眉微蹙，感到事情不妙，連忙道：“帶我去救少爺。”

***

盛夏蓮湖，生機逸然。粉荷逶迤碧波之上，嬌羞玉立，纖嫩嬌柔，湖中金鯉悠游穿梭在水草間，蕩起漣漪陣陣。

湖心亭裏，傾茗一身如意紫蓮裙裳，艷若仙子，伸出白皙纖長的手指，撒下幾粒魚食。金鯉輕巧一躍，噗咚一聲，幾滴水珠濺在她臉上。

她臉色一沈，藍瞳閃出一道殺氣，手指輕彈，細如微塵的魚食射入水中，穿透金鯉的身體，金鯉猛然僵住，毫無掙紮地沈下……

“小姐，小姐！”丫鬟喜沖沖地從遠處跑來，近了道：“小姐，夏淵王來了！”

傾茗的藍瞳一掃方才的沈穩與殺氣，躍然閃爍起來，急忙把手中的魚食全部撒入湖中，提起裙擺連跑帶跳著飛奔出湖心亭。

遠遠的，見到萬花叢中立著位謫仙般的少年，他身著玉茗雲紋白緞，藍發隨風輕揚，一身淩然貴氣。

她在三丈之外駐足，刻意收斂面上的喜悅之色，愛慕之意，躲開他的眼神。

少年藍瞳熠熠發光，散發著陣陣相思愛意：“還生我的氣？”

傾茗垂目不語，雙手絞著。

“對不起……”他面染紅暈，有些羞愧地說道：“你的心意……我很早就明白。只是我懦弱地不去面對，以為能逃過。”

他停頓片刻，顫著聲音說道：“可我怎能逃得過，這些日子，我不知自己是如何過的……沒有你，一切都變得不真實、不重要。”

她倏地擡頭看他，氣息變得急促，眼裏流動著銀色柔波。

他淺淺一笑，如水蓮綻放，輕風微撫，聲音柔如絲緞：“其實，我很早就喜歡你的，很早，可能是第一眼，可能在前世……”

傾茗沒有等他說完，嗚哇一聲撲進了他懷裏。

風，揚起他們的衣袖，藍發，環佩……

揚起金色的陽光，繽紛的花瓣，迷醉的芳香……

萬花，紅似火炎，潔如白玉，紫若雲霞。

“你可知，牽上我的手，未來的路有多艱辛？”

“我不怕。就算路的盡頭是萬丈深淵，我也要與你在一起，一起跳下去。”

………

“夫人，夫人……”1573的聲音在耳畔響起。

雨晨猛然睜開眼，原來自己在書房睡著了。剛才的夢……那樣的夢，她不止夢到一次。而且最近，越發夢得真切，頻繁。她已分辨不清，那到底是傾茗的夢，還是她的……

1573將她掉在地上的竹簡拾起，道：“夫人，回房去睡吧。”

她扶了扶額頭，接過竹簡：“夫君還在修術？”

“是的。夫人若困了，先去睡唄。”

她搖搖頭，又打開竹簡繼續看書。1573給她沏了壺茶，退出書房。

她端起茶杯，紋胎陶杯上描了朵怒放的水蓮，她不由得想起典溟的柔笑，心中泛起一絲波紋。

典溟，從未對她笑過，可在夢裏，他卻笑得那麽好看，那麽讓人沈溺，著迷。

擁有這樣笑容的男子，怎麽會是冷漠自私，絕情無心的人？

她輕嘆一聲，將茶杯放下，擡頭看見搖曳的紅燭，暖色的火焰在靜靜地跳躍，蠟油滴滴流下，凝固在燭臺，開出紅色蓮花……

典溟，你在雨林，到底有沒有騙過我？利用過我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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